原标题：调查|疫情之下不能现场悼念，代祭扫服务替亲属传递哀思
红杏开时，一霎清明雨。
正是怀想逝去亲人的时节，带上一块洁白的毛巾，掸去亲人墓前的尘土，与故去者叙叙往事、聊聊家常，是释放思念的最好方式。
不断反弹的疫情，阻止了不少人回乡悼念的脚步。而殡葬服务机构继续为有需求的市民提供代为祭扫服务，让逝者的祭奠不会中断缺席，更为生者完成心愿、送去抚慰。
“疫情的关系，您的家人不能亲自来祭奠”
沿着老山骨灰堂的坡路缓行，视线所及一片花红柳绿，春光正盛。
服务人员杨火火和孟琪，换好统一的黑色呢子大衣，带上用于擦拭的棉布，捧着洁白的菊花，来到骨灰寄存室。
“因为疫情的关系，您的家人不能亲自为您祭奠，委托我们提供服务。也给您带句话，家里人都很好，请您放心。”到了某处骨灰格位，二人停住脚步，面向格位肃立。杨火火轻声交代一番，然后孟琪上前，用棉布擦拭起格位的四周边缘与透明格位门。
一番细致擦拭过后，孟琪将三朵白色菊花摆放在骨灰架前，杨火火则在旁边拍照记录着她的举动。最后二人再次站好，同时行三鞠躬礼，以表达悼念之情。整个流程庄重简短，用时约五分钟左右。
4月5日清明节当天，老山骨灰堂共计收到此前通过网络微信公号、电话预约等渠道发来的近20份代祭需求。它们被逐条记录下来，由杨火火和孟琪按照相应位置信息，依次完成家属的殷切嘱托。
“先拍一张代祭之前的格位正面照，能够直观展现格位的原始状态。然后拍一张我们进行擦拭时的照片，最后再拍一张摆放菊花的照片，一共三张图。”杨火火介绍，通常代祭服务以两名工作人员为一组进行，一人服务，另一人拍照记录。图片是老山骨灰堂存档所用，如果家属有需求，也可以通过邮箱发送过去。
杨火火从事殡葬行业已有10年，到老山骨灰堂工作也已五六年。他的寸头干净利落，沉静的面容看不出太多表情。“做这个工作我心里很舒服，觉得能够真切地为别人提供帮助。”
梳着马尾辫的孟琪，则是今年刚来的新员工，正努力迎接着自己第一个清明“大考”。在这位年轻姑娘看来，代祭服务意义非凡，对家属是莫大的安慰,bob综合体育app入口。“每一份代祭需求都承载着满满的感情，我做服务的时候会觉得很温暖，同时责任重大。”
孟琪擦拭逝者格位
“我们给‘念叨念叨’，告诉逝者并不孤单”
老山骨灰堂主任茹意介绍，这里的代祭服务虽然很早就有，但都是零星散见，由家属打电话来进行个别沟通。正式开端则始于2020年初，“受疫情影响，许多家属不能到现场祭奠，会询问我们该怎么办，代祭服务的需求也逐渐上升。”
2020年清明节前，通过“北京社会建设和民政”微信公众号，市民可以在“殡葬服务预约”中选择各机构来“代为祭扫”。老山骨灰堂也进一步对以往的代祭服务进行了规范与完善，定下擦拭格位、敬献鲜花、鞠躬悼念等三个环节，且均会拍照留存资料。
茹意介绍，目前老山骨灰堂的存灰量为9000盒左右，近三年在开通代祭服务预约期间，每年都会收到100件左右的代祭服务需求。“我们会打出每天的代祭服务单，由工作人员在下午祭扫任务不太重、祭扫群众稍微少些的时候，一处处进行代祭。”
受客观场地局限，且代祭服务始终不收取市民任何费用，提出代祭需求的市民一般不会有超出服务范围的特殊诉求。“比较多的是希望我们把照片发到邮箱，再有就是请我们给‘念叨念叨’，告诉逝者并不孤单，永远被家人深深记挂着。”
有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令茹意印象深刻，老伴和儿子的骨灰都存放于此，她自己住得很远。这几年清明节，老人愈发身体不好，每年节前都要给茹意打上三四个电话，反复交代诉说。茹意深知老人心情，会认真擦拭她亲人的骨灰格位，把老人的心声详细传递，再把整个过程耐心复述给她。
“我太安慰了，你们帮我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。”老人感慨连连，对她而言，服务人员不是程式化的祭扫者，而已变成情感寄托的窗口。
事实上，“代客祭扫”自诞生以来，始终伴随着一定争议。有人认为，祭祀仪式有着血缘裙带关系，有着物质文明传承，外人怎可替代？也有人认为，情感的表达“论心不论迹”，能亲自去当然最好，否则“是谁拂去碑上的尘、是谁换掉枯萎的花”也没那么重要。
茹意坦言，一些家属在联系时，能感受到存在类似顾虑。“我们通常会说，那您确实也来不了呀，不然您看看有什么想跟亲人说的话，我们帮您传递到？”在她看来，家属们纠结的其实就是一份心意，用真诚的服务让家属感受到这份心意是可以“传递”的，在清明时节对生者的情绪是一种缓解。“辛苦了，感谢”、“特别感谢你们的服务”……打开为家属们发送图片的邮箱，一条条回复充分体现着市民的认可。
杨火火拍摄孟琪的擦拭动作
“这封祭奠独子的信，读起来格外揪心”
在骨灰寄存室，乳白色的骨灰架顶天立地。搭配金色浮雕，显得简洁肃穆。
一个个骨灰盒静静躺在格位内，代祭时它们并不会开启，工作人员仅在外部进行服务。而家属则持有电子感应磁卡，在蓝色“感应区”刷卡后，即可自动开启格位上的电子门锁。
格位内部空间不大，但并不妨碍家属在骨灰盒周边为逝者尽可能地精心布置。香烟、眼镜、核桃、气泡水、微型麻将、微型象棋……细细看去，琳琅满目的个人物品与种种生前爱好的延伸表达，结合着逝者的生卒年月、姓名样貌等等，如同阅读着一段段各异的人生，不免令人思绪万千。
在殡葬行业，工作人员可以说日日将生死看在眼里，却仍免不了有情绪波动的时刻。杨火火回忆，曾有对老夫妻打来电话，希望请工作人员代为祭奠去世的儿子。除了常规代祭流程，他们还通过邮件发来一封信，是想对儿子倾诉的话语。
“我们代替您的父母来看望您，他们还有一些话想对您说。”在完成各项环节后，工作人员开始读信。被祭奠者英年早逝，又是独子，老夫妻的信中一字一句，满载着“白发人送黑发人”的思念与哀痛，读起来格外揪心。这一过程中，工作人员几次哽咽，强忍情绪完成了任务。出来后心情非常沉重，只能自己尽力去疏解、消化。
杨火火与孟琪向逝者鞠躬
“黄泉路上无老少”，杨火火感慨，有时自己会注意到逝者的生卒年份，发现逝者是年轻人时，心里的确会受到触动。有一些高龄老人的格位，里面摆放得满满当当、很是精美，也能感受到逝者被人惦记着，应该曾经拥有过圆满美好、令人羡慕的一生。
“做这份工作，看人看事会有不同的视角，不太会为生活中的小事去计较。”茹意笑言，“就觉得生命真的很脆弱，人类是大自然中很渺小的存在。那就更要活在当下，珍惜每一天。”事实上，代祭服务只是工作人员在清明期间开展的一小部分业务，平时大家还要办理各类常规丧葬业务。老山骨灰堂全年提供祭祀瞻仰服务，周末及节假日均不休息。“同事有大年初一生日的，也有清明节生日的，我们都会买蛋糕一起庆祝。每天开开心心度过，把自己的工作做好，就很充实了。”
